长安西,光华门外。
从河里往外凿冰的人依旧密密麻麻,除原先官府组织的队伍,另有人各自联合起其他人。
联合起来的人并不为冰雕展提供冰,他们专门寻富户,选的取冰地皆是最好的。
冰好自然价高,有人负责去谈,有人组织人手干活。
谁干的好,分到的钱便多。
几伙人有时为了争一块好地,还要斗上一斗。
好在有衙门的人看着,没有打出来伤病,更不曾打死人。
除了提供冰的劳力,还有在城外的河与水渠的下游之地支了木头架子,拿着簸箕摇煤球。
自从附近的采煤地收钱,煤面子便成了好东西。
他们学着李家庄子外来务工人的样子,把煤球摇出来,卖到城中烧煤的人家。
挖煤的地方没有水洗煤,都是干煤面子,落了雪,上面一层冻硬,刨开把里面的煤面子装在敞口箱子的车里。
上面再用草帘盖住花上绳子,一车车运回来,直接在河边取水搅拌,滚出来一个个煤球。
就这摇煤球,同样有组织。
有人招呼上一些个没有牲畜和车的人,用人力从很远的地方运,包括背。
早上出去,到下午回来一趟。
背的时候偶尔偷一些好煤块,凑到一起价钱自然不同。
另有人合伙凑钱,雇一辆车,往来运煤。
钱多了就把车和牲口买下,找人给摇煤球。
互相之间为了价格和找人手,同样有矛盾。
长安城中都开始分片了,哪一个坊,或一个坊的东西南北归谁,别人不准去卖。
裴耀卿站在取冰的地方旁边看,听着左近这几十个人说的话,无奈地摇摇头。
“果然是纷争不休,本是穷苦人,给找了赚钱的活儿,结果穷人也欺负穷人。”
裴耀卿想起了李易说的话,没用,救了受苦的人,转身这人就叫别人苦。
平康坊的那些人,有的倒是愿意被统一管理,有的居然搬出了皇亲国戚,根本不搭理自己这个县令。
不过该组织的活动还是要组织,给听话的人赚更多钱的机会。
相信其他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会靠拢过来。
裴耀卿思忖着,往南面走,那里有摇煤球的。
但更下游的找上来过,要打要杀的。
摇煤球用水,带着煤面子的水流到地上结一层冰,继续流,进到河里。
下面生活的村子不干了,洗衣服洗不了、喝也不能喝。
一般这等情况不找官府,直接带上家伙一大群人冲过来。
“眼下可还好?”裴耀卿问旁边跟随的衙役。
“往后面撤了,打水的路要多走几步,还挖了几个浅坑,水在里面直接和煤。”
衙役介绍前面摇煤球聚集地的情况。
衙门下令,不准煤水进河里,不然抓人。
裴耀卿听了,又有片刻,到达地方。
脏,第一个感觉就不舒服。
一片又一片的地方地面是黑色的煤粉,有的冻上,有的风一吹还起灰。
干活的人只有少数几个戴了自己做的口罩,跟李家庄子学。
其他的人脸黑、鼻子眼睛全黑,张嘴的时候牙缝中的黑口水顺着嘴边流出来,再呸一口。
“对呀,不是这样,你看过李易那里,他们摇煤球看着干净?”裴耀卿不敢确定了。
那天看的时候只记得干活的多,摇煤球具体的给忘了。
不过他敢保证,绝对不是现在所见的情形。
他身边的衙役跟去过,也在回忆,却想不起来,怎么回事?庄子怎么摇的来着?
“派个人骑马去看看,不能叫他们照此干下去,开春地一化,再来场雨,河又变黑了。”
裴耀卿干脆不想,叫一个人到那边瞅瞅、学学。
有衙役骑马从城外绕,速度快,奔着东边跑。
“今天的河边风不错,对,把帆式风车架起来,接上和煤泥的篓子,压模的一定要控制好,人别趴里了……”
很凑巧,李易今天也在看摇煤球,之前是让人熟悉,熟悉规矩,熟悉流程。
现在开始上工具,煤球是先把煤面子给和好,然后一排排的横竖隔离,成为一个方块。
方块放进簸箕里摇,磨掉棱角,就成了煤球。
之所以不直接烧小方块,是因为方块能摞到一起,不透风。
圆的煤球怎么摞都是有空隙,好烧。
压模原来是用一个横木棍连一个竖的木棍,人抓着往下使劲压,煤就被压开了。
现在换成金属片的格子,木头架子系绳子,连着格子,往下一落,一片小煤块出现,又快又不累。
和煤泥,河边只要有风,就把帆的风车给装上,像磨似的,一转就搅拌。BIqupai.c0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