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,低头轻啄她粉嫩的唇瓣:“时念,乖,把嘴巴张开。”
他诱哄着她,时念张开嘴唇,他堵住她的嘴,舌头几乎伸进她的喉咙里,舌尖上一颗小小的药丸,顺着她吞唾沫的动作,滑进她的肚子里……
沈弈猛然闭上眼睛,凶猛地吻着她,他的激烈,弄痛了她的嘴唇。
时念的眼里多了一丝清明,她错愕地感觉到沈弈的疯狂,想要推开他一些,可他一点都不放开她,反而吻得越发猛力。
她渐渐不能呼吸了,一张脸涨得通红。
突然,她感觉到身体十分不舒服,头也尖锐的疼痛,还来不及做出反应,她眼前一黑,人就晕了过去。
沈弈及时放开她,她倒在他的胸口,他紧紧抱着她,眼底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深深的痛苦。
“时念,对不起……你别怪我,我也是不想失去你……就算你和孩子最终都能平安无事,可是我也不要赌,因为我输不起……”
时念安静地昏迷在他的怀里,对于他的话,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。
陶桦已经安排好了手术。
沈弈把时念送到医院,陶桦再次问他:“你确定要这样做吗?”
男人的眼神十分漆黑,他淡淡点头,声音低沉:“到时候她醒了,就跟她说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,孩子是自己流掉的。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透露。”
“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。只是,我们这样对她很不公平。”陶桦低沉道。
沈弈看他一眼,仍旧不改变他的决定,“我只要她平安的活着。”
陶桦沉默了,“好吧,既然这是你的决定,那就尊重你的意思。手术时间有点长,你就多等一会。”
沈弈望着他,郑重道:“时念就拜托你了。”
陶桦微微一笑:“放心吧,我不会让她有事。”
陶桦和护士们都进了手术室,沈弈靠着墙壁,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他的心情很乱,脑子里也一片空白。
私自决定拿掉时念的孩子,他也很痛苦难受,可是……
他承受不起,任何一点点失去她的风险。
比起孩子来说,她对他太重要了,重要到不能失去的地步。
时念,如果你知道了真相,一定要原谅我,不要恨我好吗……
手术室里。
护士问陶桦:“院长,现在要开始手术吗?”
陶桦望着时念昏迷的样子,沉吟道:“先不用手术,等病人醒来再说。”
护士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。
但她什么都没有问,院长说什么,就是什么吧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。
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。
沈弈在外面,却感觉每一分钟都很漫长。
都这个时候了,已经开始手术了,孩子,已经不能留住了……
事已至此,他就算要后悔,也没有机会了。
后路被堵死,沈弈的心情慢慢沉淀下来,他靠着长椅坐下,点燃一根烟,深深吸着。
时念幽幽睁开眼睛,首先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板。
然后是旁边一台大型的,冰冷的机器。
几个护士站在床边望着她,陶桦站在另一边。
一睁开眼睛醒来,就看到这么多护士和医生,不管是谁,都有种惊悚的感觉。
第一反应绝对是自己快要死掉了。
时念愣了几秒,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,她晕倒了,然后醒来就在医院里……
她的脸色,刷地一白,毫无血色。
“孩子呢,我的孩子呢?!”她立刻望向陶桦,忙焦急地询问。
陶桦平静地和她对视,淡淡道:“孩子还在你的肚子里,现在我已经做好了手术的准备,如果你同意的话,可以马上手术。”
时念吃惊地睁大眼睛,很不解他的话。
“我当然不同意做手术!我为什么会在这里,你为什么要做好手术的准备?!”
她坐起身子,脑子越来越清晰。
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。
她看着陶桦,眼里全是怀疑,等着他的回答。
陶桦叹气道:“你应该知道,你对沈弈的重要性,如果你死了,你让他怎么办?你爱他的话,就应该为他考虑考虑。时念,做手术拿掉孩子,这虽然是一种较差的决定,可这样能保住你的性命,你也不会和沈弈分开。你现在先别着急,认真想一想吧,如果你想通了,我就马上给你手术。”
“沈弈呢?”时念突然问道。
“……”
“他在外面对不对?是他主张拿掉孩子的对不对?”她一猜就中,沈弈要是不发话,谁敢给她手术?
“他也是为了你好,他很爱你。”
时念突然冷笑一声:“我知道,他爱我爱到不惜杀死我的孩子。”
“他也很痛苦。”陶桦试着替沈弈辩解。
时念望着他,眼里有一层淡淡的悲伤。
“那我就不痛苦了?一边是我的孩子,一边是我最爱的人。我的一个决定,稍不注意就会葬送他或者是孩子的性命。我能怎么选择?我现在还是活着的,我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,我如果放弃了,绝望了,我还有任何希望吗?”
陶桦眸光闪动,抿唇不说话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立场,沈弈是希望她活着,而她是想尽力保住孩子,也想保住沈弈。
“但是孩子没了,以后可以再生……”陶桦继续劝说她,时念摆手,打断他的话。
她淡淡道:“你们每个人都是这套说辞,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。当然了,怀上的人不是你们,你们只是动动嘴唇,说得倒是很轻松。他是我的孩子,他是我身上的一块肉,我那么喜欢他,期待他,又怎么忍心杀死他……”
陶桦沉默了。
她说的对,孩子在她的肚子里,就只有她有权利决定孩子的生死,其他人都没有资格。
时念站起身子,真诚地对陶桦说:“不管怎么样,我很感谢你没有趁我昏迷的时候给我动手术,真的很谢谢你。”
陶桦抱着手臂,勾唇淡笑:“我也是不想让自己后悔。”
沈弈在外面越等越难受,他霍地站起来,正要朝着手术室走去。
咔哒一声,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。
他浑身一僵,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,心里紧张着,还有几分害怕和逃避的心虚。
至于害怕什么,想要逃避什么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时念单薄的身子从里面走出来,看到她,沈弈震惊地睁大眼睛,整个人都傻掉了。
她怎么……一点事都没,就从里面走出来了?
时念望着他,她的眼神很平静,没有一丝波澜。
这样的眼神,让沈弈的心里更加惶恐不安。
就好像是平静的大海,可平静的底下,却蕴藏着凶猛的毁灭。
沈弈僵直着全身站着,双手紧握成拳,薄唇抿成一条线,眼眸漆黑无边。
时念几步走到他面前,和他对视,两人都不说话,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,在他们之间流窜。
良久,在沈弈快要忍不住说话的时候,时念却绕过他,一句话不说,就要走。
他的心里一慌,一把抓住她的手,紧紧握在手里,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头。
他不敢放松一分一毫,很担心他一个不注意,她就会永远消失一般。
时念停下脚步,也没有看他一眼。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她冷静地问。
沈弈张了张口,喉咙里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缓和一下,声音破碎道:“我不能……失去你……”
时念微微闭上眼睛,轻轻地说:“可是,我也不能失去孩子”
男人骤然握紧拳头,心尖锐的刺痛,疼得他全身痉挛。
时念忧伤地继续说:“自从生了小沈殊以后,我才知道,孩子是上天赐给的礼物。你现在要拿掉他,你敢说,你的心里就没有痛苦挣扎,你就没有一点后悔?你现在都后悔了,更何况是以后……”
“时念……”沈弈目光闪烁,眼里似有晶莹的泪水涌现。
“对不起,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对女儿……你能原谅我吗?我以后,再也不会伤害他。不管将来结果如何,我都不会后悔了,因为这一刻,我能做到问心无愧。”
时念的头终于动了一下。
她侧头看向他,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。
沈弈也望着她,眼眶泛红。
男人猛地把她抱进怀里,紧紧抱着,却又小心的不去碰她的肚子。
时念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,她微微一笑,喜极而泣。
这一次,沈弈是真的决定让她生下孩子,决定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了。
转眼,时念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八个月。
而她体内的肿瘤,也长大了一倍,增长的速度非常快。
但她的身体,一直没有出现不适的现象。
陶桦说,肿瘤或许是良性的,而且可能性较大。
如果是恶性的肿瘤,她的身体肯定已经出现了问题。
听了他的分析,时念和沈弈都很高兴。
他们也很庆幸当初没有拿掉孩子,不然他们就会失去一个宝贝。
因为怀孕的原因,时念的身体出现了一点浮肿现象,而她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,什么都做不了。
就连晚上洗脚,也是沈弈帮她洗。
她也什么都不做,只等着待产。
陶桦的医院,已经给她留好了VIP病房,到时候,她只需要在预产期前一周住进医院就行了。
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。
时念的心里越来越紧张。
生小沈殊的时候,她都没有如此紧张过。
但她面上镇定,其他人也看不出什么。
不过紧张得最明显的,就属沈弈了。
他几乎不再去公司上班,每天都在家陪时念,她只要稍微皱一下眉头,他都会以为她要生了,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。
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。
但这是他第一次,经历时念生孩子这种事。
以前他以为女人怀孕,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,就好想吃饭一样简单。
可是看到时念浮肿的身体,看到她走路吃力笨拙的样子,再看到她晚上睡觉都睡不好,十分痛苦的模样时,他才知道,女人怀孕真的很痛苦。
怪不得都说母亲是伟大的。
因为她们光是十月怀胎这个过程,就已经吃了很多苦,够让人敬佩了。
沈弈很心疼时念。
他想为她分担一些怀孕的痛苦,可是,他除了尽心照顾她,其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她难受,他不能分担她的难受。
第一次,他觉得身为一个男人,他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春日的天气十分明媚,细细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卧室里,光影浮动。
时念躺在床上,靠着床头,正认真翻看手中的小说。
沈弈推门进来,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。
他上前抽走她手中的书,把牛奶递给她,“别看了,小心累着。”
时念接过杯子,双手握着,玻璃杯上,有牛奶的温度,又有沈弈的手残留的余温。
“不会累着,反正我也没事做。”她喝了一口牛奶,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睛。
在她正对面的墙壁上,表框着一副十字绣,那是她和沈弈共同完成的作品。
有一次海瑟薇和韦德来做客。
当时沈弈正好让人把十字绣表框好送来。
两人听说这幅十字绣是沈弈和时念共同完成的,就感到万分吃惊。
海瑟薇还戏谑的说,沈弈是要远离商场,从此手拿绣花针了吗?
韦德笑个不停,说愿意出高价买下这幅十字绣,他要拿去拍卖。沈弈绣的东西啊,肯定能卖不少的钱。
沈弈却神色淡然,漂亮狭长的凤眼微眯,眼角有隐藏不住的幸福。
看得海瑟薇和韦德都很想揍他。
韦德最后直接嚷道,不就是和老婆一起绣了一幅十字绣而已,有什么得意的。
等他们的孩子有了老婆,绣一个更大的,像墙壁那么大,羡慕死他!
想到当时的那一幕,时念嘴角弯起,不禁有些莞尔。
“在想什么,这么高兴?”沈弈靠在她身边,伸手主动给她按摩肩膀。
时念收回思绪,喝光牛奶,男人接过杯子,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你帮我捏捏腿吧,几个小时坐着不动,感觉腿都麻木了。”
沈弈心疼地看她一眼,嘴上抱怨道:“谁让你不早点叫我上来帮你按摩。”
他起身过去,修长漂亮的双手伸进被子里,熟练又轻柔地给她揉腿。
时念原本的身体很是纤瘦。
怀了孕以后,补品,好吃的,各种营养不断,可她的身体还是没有丰盈多少。
就连现在浮肿了,一双腿也不是很粗,沈弈捏着她那一点点肉,心里更加心疼她。
他垂眸,轮廓完美的侧脸俊逸非凡:“生完这个孩子,以后我们不生了。我如果知道怀孕这么受罪,就不会再让你生第二个孩子。”
“其实也不是很受罪,反正我经历过一次,都习惯了。再说,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,以后如果有了孩子,还是要把他生下来。”
沈弈没有哼声。
他还是不想再让她生第三个。
明明孩子都是他们两个的,却让她一个人受罪,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苦了她。
揉完腿,时念说想去花园走走。
沈弈扶着她下楼,时念一只手托着后腰,一直手抚摸在圆滚滚的肚子上,像乌龟一样,缓慢地移动脚步。
沈弈提前请来的月嫂和几个有了孩子的佣人在客厅忙活着。
沙发上,桌上,堆满了各种衣服和布料,几个人的身边都有剪刀,还有针线。
沈弈好奇地问: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月嫂放下手中的活,抬头笑道:“夫人说要我们做尿布。”
沈弈囧了。
就用这些旧衣服,破烂的布料?
他沈弈的儿子,就算是用的尿片,也不至于寒酸成这样吧。
“用尿不湿就行。”沈弈皱了皱眉,想着一会儿和时念说说。
月嫂笑笑,弯腰拿起一块做好的尿片,用旧了的,纯棉的布料摸在手里,感觉十分柔软舒服。
她笑道:“用这个好,这个比尿不湿好多了,夫人也是知道的。”
沈弈迷惑了,这旧衣服做的尿片哪里就好了?
时念这时候回来了,见状便知道他不懂,就走过来跟他解释道:“用用旧的棉布做尿片,透气性好,而且很柔软,一点都不刺宝宝柔嫩的皮肤。”
沈弈恍然,立刻举一反三道:“那他穿的衣服,岂不是都要纯棉的?”
“嗯。”
好,他记住了。
以后给女儿买的衣服,全都要最好最柔软的纯棉布料。
月嫂继续忙碌了,时念和沈弈去花园里逛了一圈,时念就累了,沈弈又扶着她回卧室去休息。
正好,他的手机响起,他接了电话,跟时念说他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,一会再回来。
时念让他去忙活,就自个闭上眼睛休息。
沈弈下楼嘱咐佣人照顾她,然后开车离开。
月嫂和几个佣人做好了一堆尿片,便开始收拾需要带去医院的东西。
一个佣人笑道:“离夫人的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,我看咱们过几天再收拾也不迟啊。”
“你懂什么,当初我生孩子的时候,距离预产期也提前了半个月。我看夫人的肚子很大,说不定就是这两天的事。”
时念睡了一觉,中途佣人推门看了她一眼,见她没事,也睡得沉,又放心地关上门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时念感觉肚子有点阵痛。
她睁开眼睛,知道孩子要生了。
她慢慢起身穿好衣服,然后按下内线,楼下客厅的电话响起。
是月嫂接的,时念跟她说,她的肚子开始痛了,月嫂立刻在那头慌乱起来。
家里人多,也不用害怕。
司机载着时念去医院,月嫂掏出手机就要给沈弈打电话。
时念忙按住她的手:“不用,等到了医院,确定我没事了,您再给他打电话。”
月嫂看她一眼,精致的眉梢扬起一抹笑意。
她是担心沈弈知道她要生了,开车会出事吧。
不过,月嫂还是给陶桦打了电话,到了医院,时念立刻被送进急救室。
不一会,沈弈也来了。
他很后悔今天出门,错过了送时念来医院的机会。
早知道她要生,就不出去了。
月嫂安慰他说,时念不会有事,可是他还是很担忧。
陶桦走过来,递给他手术文件,“签了吧。”
虽然他的医术了得,自信接生一个孩子不是问题,不过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。
况且,时念是剖腹产,不光是要生孩子,还要取出她体内的肿瘤,手术风险自然比一般的接生要大一些。
沈弈拿起钢笔,随意看一眼,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“风险有多大?”他蹙眉问道。
陶桦显得很轻松,他笑道:“放心吧,手术不会有问题。”
他做过的,比这个风险还要高好几倍的手术不计其数,这个自然也不再话下。
沈弈很相信他,心里也没有那么担忧了。
今天不止时念一个人生孩子,旁边也有一家人在等产房里的孕妇。
“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,菩萨保佑,一定要保佑我的孙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。”老妇人双手合十,十分虔诚地说。
月嫂看她一眼,也跟着悄悄祈祷。
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,一个护士从产房里出来,“谁是李秀英的家属?”
“我是,我是她的丈夫!”
“孕妇难产,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?”
老妇人一阵眩晕,她的儿子更是脸色惨白。
“快点,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?”护士焦急地询问。
“保……保大人!”男人一咬牙,狠心地说。
老妇人的头更晕了。
签了字,老妇人就开始哭:“当年我生你的时候,也是难产。医生问你爸爸保大人还是保小孩,你爸爸说保大人,后来我还是把你平安生下来了。你放心吧,秀英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