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三亚的时候，为了让S老师体会到坐飞机不仅安全，而且天上的风景也挺美的，我特地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他。那天是个阴天，坐在机舱里，感觉头上晴朗一片，脚下却云海翻腾……

飞行过程中，他倒没有什么不适，我却耳鸣得厉害，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身体状态不好的原因，一路上一直闭着眼睛休息，心里庆幸回去是坐火车。

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，转眼几天过去，旅行结束。我们先坐火车过海，然后转高铁回家。

S老师拎着行李，一边转乘一边嘀咕：“这么麻烦，回来也坐飞机就好了。”

我特别高兴，因为S老师终于开窍了，不是说去哪儿都要坐飞机，自然是哪种交通工具方便就选哪种。

想到这里，我突然觉得，S老师之前不坐飞机绝对是有原因的，反正坐在车上也无聊，我开始套他的话：“是呀，如果出行距离远，飞机是不错的选择。”

“嗯。”S老师放好行李，“有时候火车票比飞机票还难买。”

特别是春运的时候，我心里认同了他的话，却没有表现出来：“可是你之前就是不喜欢坐飞机呀，是不是时常为弄到一张火车票操碎了心呀？”

S老师点头：“是呀，特别是过年的时候，根本买不到票，有时候要转好几趟车。”

“估计那时候的机票也不好买。”我想，春运的时候，啥票都没有不是吗？

“有的，有一次我爸给我订了机票，我硬是让他给我退了，后来好不容易换成火车票。”S老师答。

“爸爸没问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坐飞机呀？”我笑，心里好奇得要死，却转弯抹角地打听。

“问了。”S老师又点头，“我跟他说，我大一下学期时，一个同学没有按时报到，晚来了一天，后来我问他怎么晚了，他说他坐的飞机被劫持了，飞到另外的地方，所有乘客在飞机上吃了个盒饭才又飞回来，这么一折腾，他就迟到了。”

大家信不信这说法？反正我是不信的，怕死就是怕死，什么劫持不劫持的，他就是胡编乱造罢了，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。

005///

旅行回来，我开始认真写作。说来幸运，找了个不错的网络平台，负责我的编辑很客观公正，新人也会给资源。没过多久，连载的文被出版商相中，我的人生也开始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。

我写东西的事情，身边的人几乎不知道。

S老师知道，却从来不看我的文。这样挺好，我能把网络生活跟现实生活区分得很清楚。

我们还住在职工宿舍，楼上楼下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或者家属。

我不上班的状态，很快被周围人发现了。有一次，关系不错的一位嫂子提醒我：“小Y，你怎么都不去上班？很多人说你在家要老公养着，这样不好，女孩子应当独立一点。”

嫂子可能是出于好心，可我听了还是有点不舒服，脸上却没表露出来，笑道：“没有呀，我有工作呀。”

嫂子觉得奇怪：“你工作都不用出门的吗？”

我没有回答，反问道：“你打哪儿听说我不上班要老公养活的？”

嫂子想了想，还是告诉了我：“是×××跟我说的。”

嫂子说的那人我认识，就住我们那个单元的一楼。有几次我跟S老师逛街回来，拎着大包小包撞到过她，现在回想她看我的眼光，真的，不想也就罢了，一想觉得挺意味深长的。

我真的挺想去问问她，她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老公养活了。不过转念一想，喜欢嚼舌头的人你跟她较个什么真？

等S老师下班回来，去卫生间洗手，我跟在旁边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。

他听完，擦干手看了我一眼问：“你很生气？”

我想了想，不是很生气，可又有点生气，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程度，干脆没有吭声。

“其实吧，”S老师顿了下，“其实吧，你介意我养你吗？”

如果S老师有很多很多钱养着我，我就不用计算生活开支，动不动去查看水电费，经常关注家装材料上有没有团购优惠，买东西不用看价钱……别怪我没出息，这么好的事，我介意什么，我高兴都来不及好吗？

我默默寻思着，S老师见我还是不出声，笑了起来：“我等着你写书挣很多很多钱，然后我不用上班，天天想几点起就几点起，外人说你养我包我，我都乐意听的。”

原来，S老师最大的梦想是当个小白脸吃软饭啊。

舌头是别人的，你拔不下来，那就别管他了。生活中，拿别人来给自己添堵，真的不划算。

006///

又是一年毕业时，S老师带的那组学生发的谢师宴的邀请函上，用马克笔加粗写道：“请老师务必带上师母。”

S老师把邀请函递给我看：“去不去？”

正写文的我卡住了。他要是去了，晚饭我一个人吃，也怪没意思的，遂点头道：“去吧，希望你的学生不要问乱七八糟的问题。”

没想到一语成谶。

饭吃到一半，学生们开始原形毕露。回忆自己毕业那年的谢师宴也差不多，论文已经答辩完，大学里最后一次考试已经通过，再也不用担心挂科，面对老师虽然依然尊敬，却少了些畏惧。

有女生开始发问：“师母，您跟S老师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
我开始冒冷汗。

不用我回答，有男生已经插进话来：“这个我知道，这个我知道！师母是老师的学生，师母，我们可以叫你师姐对不对？”

我汗得更厉害，向S老师求救。

S老师收到信号，敲了敲桌子提醒：“哎哎哎，你们有仇报仇，有冤报冤，冲我来，别为难你们师母，她脸皮薄。”

同学们都笑了起来，开始新一轮的吃吃喝喝。

我以为自己躲过一劫，结果错了。

有学生来敬酒，端着杯子到我跟前，一边举杯一边问：“师母，我真的超级好奇您是怎么搞定S老师的。他这么严肃，带我们论文的时候根本不讲情面。我们组的××，论文准备得晚了，跟不上进度，想讨好下老师，让老师宽限几日。一个女孩子拎着两大包水果去找老师，结果老师直接让人家参加第二轮的答辩。”

我了解G大的第二轮答辩，指的是第一次答辩不及格，论文修改完成后再答一次，如果还是不成功，就没办法顺利毕业了。

S老师又敲了敲桌子：“你别冤枉我，××在这儿呢，我不吓唬她，她能写得那么快？她要是写不快，怎么进行第一轮答辩。”

他一说完就有个姑娘站了起来，红着脸端着杯子也走到我身边，声音小小地道：“师母，我敬您和老师，谢谢您收了老师，也谢谢老师放了我一马。”

这……这实在是盛情难却。

我只好端起杯子也起了身，杯子里是橙汁，男同学们开始起哄，非要我换，说约好不醉不归的，喝橙汁不行。

有个男生，拎着酒瓶子就要来给我倒上，我慌得忙拿手去捂瓶口。

S老师终于又出马了，这次他直接起了身，把我跟学生分开，然后站在我面前，伸手点了点：“你们一个两个不是催老师赶紧造人吗？看样子都是随口说说，不是真心的。”

造人？我听了都情不自禁地看看自己的肚子，他的学生自然也看向我的肚子。

要给我倒酒的男生直接拍了拍脑门，然后笑说：“自罚三杯，自罚三杯。”

后来还是有古怪的问题冒出来，譬如：

“师母，您是什么时候喜欢我们老师的？”

“S老师，您是什么时候对师母动心的？”

“老师，您跟师母，谁先喜欢谁的？”

……

宴席散了，S老师喝了几杯，不过没醉。

我们走路回去，快到楼下的时候，S老师笑着看我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都不夸夸我？”

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，连忙夸道：“嗯，老公你真是解围小能手。”

S老师挺满意我给他取的新称号，点点头，拉着我继续走。

我想逗逗他，故意拿学生刚才的问题问他：“老师，您是什么时候对师母动心的？”

S老师拧了拧眉，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，才答：“应该是师母还在学校的时候。”

我没想到他会真的回答，惊讶之后就脱口问：“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读书的时候就表白？说不定，我们可以早一点在一起。”

S老师眼睛一瞪，说：“有个人告诉我，这个城市很破，她会一毕业就马上离开，我怎么表白？她是要走的人，我怕留不住。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事后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S老师说过这样的话，经他提醒，我才隐隐约约记起来一点。大概是临到毕业那会儿的一个黄昏，我跟闺蜜吃饱了散步，在体育馆旁边碰到了S老师。

他是闺蜜的论文导师，闺蜜自然上去打招呼，之后又聊了几句。

S老师问：“怎么没出去玩？学校里还没转够？”

闺蜜回答：“要走了，多转转，走了想回来看都不容易了。”

我应该是同意闺蜜的说法，点了头，还回了句：“出去有什么好玩的？这破城市，到处是人，挤得要死，我一毕业就马上离开，除了学校，没有一点地方值得我留恋。”

我是随口说的，没想到S老师听进心里了。

我回来时也犹豫过的，这座城市确实跟我心里想要生活的城市不太一样，不够现代不够美丽。闺蜜告诉我，住在一座城，不是因为喜欢这座城，而是这座城里有喜欢的人。

我当时笑闺蜜灌的心灵鸡汤太文艺，虽然如此，我还是被打动了。

待在哪里不重要，关键是那个他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