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,方兴国走了以后,夏天就开始了真正的当家作主。
这个家还真的不好当,公社食堂还没恢复,大家不能饿着肚子搞革命,黎菁、方兰和于灵儿三位女同志只得暂时当起了炊事员,米和柴是于灵儿从自己家借来的,菜也是借黎菁的钱买来的。
夏天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积蓄,气象局补发给他的补助,买东西花了点,交给家里一部分,剩下的六十多元就是他全部的个人资产,他一下子拿出五十元,交给黎菁当作大家这几天的饭菜钱。
虽然不是长久之计,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,走一步看一步,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。
但烦心的事太多太多,夏天坐下喘口气的功夫,脑子里都是他的革命工作。
公社里的公章本来不少,党委,管委会,武装部,妇联,团委,民兵营……加起来起码有十个,但夏天找遍了所有办公室,甚至撬开了办公桌的抽屉,竟然连一个也没找着。
这也是头等大事啊,夏天心想,手里没有印把子,还当什么家作什么主?
在办公室睡了午觉,夏天一个人慢慢的踱出了公社院子。
今天天气好,街上有不少行人,但人们行色匆匆,没把夏天这个新来者看在眼里。
邮电所关着门,供销社半开着门,信用社的门也虚掩着。
夏天来到信用社门前,抡起拳头,在木门上咚咚咚地擂起来。
“哪个臭小子,快给我滚开。”
信用社的门里,传出一个沙哑但凶巴巴的声音。
夏天无声的笑了,他得寸进尺,伸出一脚踹开了木门。
“臭小子,这是信用社,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。”
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子,从柜台里站起来,冲着夏天吹胡子瞪眼。
夏天呵呵地笑着,“我说老曹,你是不是吃了枪药,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?”
老曹叫曹玉芳,男人女名,南岙街的头面人物之一,五十岁左右,是南岙信用社主任。
夏天口中的“朋友”,其实并不确切,老曹和卫生院院长戴相平倒是很要好的朋友,经常在一起喝酒,夏天从小贪酒,常涎着脸找机会去呷几口,他那没大没小的作风,老曹和戴相平不大计较,一回生二回熟,夏天就以老曹的朋友自居了。
“噢,是你小子啊。”老曹的老脸上绽出了笑容,“夏副书记大驾光临,老朽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,夏副书记,请坐,快快请坐。”
夏天大马金刀的坐下,端着脸哼了一声,“你个死老曹,既然知道我新官上任,为什么不来拍我的马屁,你这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嘛。”
“哈哈。”老曹大笑道:“臭鸡蛋再大,它也还是个臭鸡蛋,没法跟鹅蛋比啊。”
“我呸。”夏天严肃地说:“还有一点,你个死老曹要记住了,我不是夏副书记而是夏书记,你把那个副字给我去掉。”
老曹笑眯眯地说:“你个臭小子,还是这样官迷啊,别以为我不知道,公社要改为乡了,你只是个副书记副乡长,这副字你一下子占了两个哟。”
夏天拿出红头文件,扔到了老曹的怀里,得意地笑道:“睁开你的狗眼看仔细了,这可是县委组织部今天早上发的任命文件,从今天开始,咱就是南岙公社的土皇帝了,管天管地管百姓,还捎带着管你个死老曹。”
老曹捧着红头文件看了一遍,嘴里啧啧称奇,“昨天还是副的,今天就是正的,这世道变化太快,这世道的变化也太快了吧。”
夏天乐道:“咋样,我现在说话够分量了吧。”